第三十一章 礼物

李歆提示您:看后求收藏(菠菜小说www.haihaigame.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这日皇太极直到日暮时分才回府,看他那疲惫不堪的模样,似乎恨不能倒头就睡,吃饭的时候亦是心不在焉。然而到了夜里侍寝,他躺卧床榻,却忽然显得精神亢奋起来。
  
  “见到兰豁尔了?”他的手枕在我的头下,我舒服的调整角度,找了个最惬意的姿势窝在他怀里。
  
  “中午便见着了……听她们说,你收了兰豁尔作养女?”
  
  “你不喜欢么?”
  
  “不,我很喜欢……兰豁尔是个很乖巧机灵的孩子。”
  
  “那以后你就是她的额涅了,好好教养她,让她会变得像你这般蕙质兰心……”
  
  “嗯?”我略略抬头,下巴顶在他的肩窝上,他的肌肉硬邦邦的,却又极富弹性。我乜眼扬睫,“你不是经常嚷着说我笨么,为何现在又这般好心夸我?蕙质兰心这四个字我可担不起……”莫名的,我突然就想起哲哲来,那样一个宁静而又高贵的女子,她也许倒是与这四个字极为相衬。
  
  “你是笨……”皇太极轻笑,胸腔为之震颤,将我的下巴震得麻麻的,“可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简单真实却很温暖……”
  
  心里迅速流淌过一道温热的暖流,将我今天遭遇的所有不快统统一扫而尽。
  
  “悠然……”
  
  “嗯。”
  
  “那个叫安生的孩子,已由萨满作法火葬,骨灰派人送回了苏密村……你,可以安心了。”他的手揉着我的发顶,“以后让兰豁尔多陪陪你解闷儿,你也就不会觉得太无聊了。”
  
  我心里一颤。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我偶尔会在睡梦中大喊大叫的哭泣着醒来,我对小秋母女的无奈,对安生的自责,甚至于我对孩子的渴望,原来……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他从没正面问过我,却细心的将我的点滴情绪一一收纳在心。
  
  这样一个爱我疼我的男人呵!
  
  “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他忽然翻侧身,左手撑着头,似笑非笑的凝视着我:“怎么就满足了?我准备的礼物还没拿出来呢,现在谢我未免太早了些吧。”
  
  我又惊又喜,眨巴着眼睛看向他,原来他的礼物竟然另有所指,我还以为兰豁尔就已经是了呢。
  
  皇太极右手忽然在我眼前一晃,我先是听见玉石叮咚撞击声响,而后有件冰凉的东西从我左手套了进去,一迳滑至腕骨。
  
  “啊!”在看清何物的同时,我发出一声惊喜的赞叹。
  
  那是一串翡翠手珠,由十八颗相同大小的翡翠玉珠穿成,颗颗莹润剔透,翠珠底下连了一颗白色的碧玺佛头,底下挂了镶钻的结牌、四颗米粒大的小东珠,最后绥子上缀了两颗白色碧玺佛珠。
  
  “不是你要的那串,不过款式和翡翠的质地都已仿得极为相似,你且将就着戴来玩吧!”
  
  “你……”我颤声,激动得险些眼泪冲出,“你还……记得?”
  
  努尔哈赤送给乌拉那拉阿巴亥的那串碧玺翠玉手串——天哪,那是哪一年的事情了?若非他今日送我这条手串,我早已将当年自己的信口开河,任性的向他讨要手串之事忘得一干二净。
  
  那么久远的事情,他居然还记得?
  
  “怎么了?你是想笑还是想哭?若是不喜欢,便扔了吧。”
  
  “哪个……哪个说我不喜欢了?”眼泪到底还是不争气的流了出来,我喜极而泣,激动得不能自已。
  
  他的右手摸上我的脸颊,指腹轻柔的替我擦去泪水,我扑进他怀里,紧紧的抱住他。相依相偎,我渐渐放开心扉,絮絮的将我这两年漂泊在外的甘甜苦乐一一与他倾诉,皇太极一直未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听我述说。
  
  当我说到小秋母女惨死时,忍不住再次伤心落泪,长久以来憋在心里的那份伤感,一经打开,竟是再也难以压抑,我泣不成声。
  
  他轻轻拍着我的背,替我顺气,而后淡淡的说:“说到张铨此人,我倒是有些印象……他是明西路军的监军,吉林崖战后被俘,汗阿玛顾惜他是个人才,有意招降,他……”
  
  我神情一黯,像张铨那般的人物虽然带着股书生意气,但骨子里却对女真人极其痛恨,只怕宁为玉碎也难当瓦全!
  
  果然他停下话语,沉默片刻,说道:“算了……不提这些了。”顿了顿,思忖良久,将视线调转向别处,“悠然,汗阿玛已决定要攻打喀尔喀扎鲁特部……”
  
  我猛地一颤,竟是控制不住内心激动,从床上挺身坐起,惊愕的望着他。他仍是支着头,脸上挂着模糊的微笑,笑容在微弱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明暗不清。
  
  努尔哈赤要攻打扎鲁特部!那……介赛他岂不是……
  
  怎么会突然无缘无故想到要去攻打蒙古喀尔喀的呢?难不成,会是因为……东哥的缘故?
  
  “汗阿玛意欲亲征,今日殿前点兵,二哥主动请缨,愿领兵打头阵……”皇太极的每一字每一句都似乎别有深意,虽未挑明,却已足以令我心惊胆寒。“悠然,又要放任你一个人留在家里了,说实话,我还真有些不放心。”
  
  “那我跟了你去!”意识仿佛被人操控住般,我不由自主的脱口叫道,“我随你出征扎鲁特,那里的地形我比较熟,我可以……”
  
  “胡闹!”皇太极面色微变,但转瞬即复原状,只是蹙紧了眉头,“打仗非是儿戏,你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我不要!”我一口回绝,不容置疑的看着他,“以后无论你去哪,我都会跟了你去。你休想把我撇在家里!我不愿沦为你的那些妻妾一般模样,整日里除了等你回来便什么企盼都没有,我不希望下半辈子就活在这样无趣的牢笼里,这就好比是用一种很残忍的手法在慢慢扼杀我的生命……皇太极,你若是不能满足我这个要求,便求你还是还我自由吧!”
  
  这番话憋在我心里已有数日,本想找个机会,心平气和把我对现状的一些想法解释给他听,然而却没想最后竟会在这种情况之下,把话毫无遮拦的讲了出来。
  
  原有的祥和温馨气氛顷刻间被破坏殆尽,皇太极微微震颤,突然欺身逼近我,右手一把握紧我左手手腕。五指收拢,他使力之大远远超过我的想像。翡翠手串被他勒得硌住了腕骨,疼痛难以形容。我咬牙强忍,却在看清他眼底闪过的受伤神情后,心也跟着如同针扎般疼痛起来。
  
  “好!我答应你!”他哑然出声,伸手用力一拽,我被他拖进怀里,“无论你要怎样都好,只是不许你再离开我……不许……”他俯下头,炙热的吻如暴风骤雨般压下。
  
  四月,大金汗命人修筑界藩城。
  
  五月,因萨尔浒一役,大金国放回朝鲜俘虏,是以朝鲜遣使臣至赫图阿拉报谢。
  
  六月,努尔哈赤先是派穆哈连收抚虎尔哈部遗民,得了上千户。其后率兵攻克开原,斩杀马林等明将,歼没其军,还兵驻扎界藩城。
  
  这三个月,我除了每日啃读三国外,一得空闲便让敦达里教我练刀——这是我唯一能想出来在战场上应急防身的法子——拉弓射箭以我现在这样的烂水平在短期内是根本不可能学得会的,而矛枪盾戟之类的又显得太长太累赘,我不可能将这些冷兵器舞得趁手自如。想来想去,防身之用,唯有用刀。
  
  皇太极见我练刀,先是不以为然,后来见我当真卯足了劲,努力认真的在练刀法,虽不是虎虎生气,练了两月却也是学得似模似样,比起之前连拿刀的架势都滑稽可笑的情形来,真是进步神速。于是,一日回家后,他竟带了柄腰刀送我。
  
  那把刀刀身连柄长约七十厘米,比寻常惯用的要短了些许,刀形朴拙无华,外鞘乃鲨鱼皮硝制,比起寻常的木质刀鞘份量轻得许多。刀身狭长,略带弯弧,为精钢所制,同样比普通腰刀要显得薄而轻巧,刀刃锋利,铸有双峰线,刀柄用皮带缠绕,手握的抓感甚好,即使手心蒙汗也不会因此滑手,柄首乃是铜质,雕镂出凤形花纹。
  
  皇太极把刀交到我手上时,迟迟不肯松手,凝望我许久,才沉声关照了句:“不到万不得已,切勿用它,刀乃凶物,既可杀人,亦能伤己。”
  
  我用力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将刀接过,不知为何,原本还略带沉重的心情竟出奇的感到轻松起来。
  
  套上最外面那件量身定制的石青缂丝一字襟坎肩,歌玲泽替我扣上前胸的几粒扣子,我抬高胳膊,她正待伸手探至腋下,忽听边上有个声音喊了声:“等等!”
  
  歌玲泽双手一顿,停下动作,我亦诧异的转过头去。墙角站着葛戴,正神情激动的看着我。
  
  “你先下去!”她挥手示意歌玲泽退下,歌玲泽愣了下抬头瞄了我一眼,见我点头这才行礼退出房间。
  
  “姐姐……”葛戴走近我,颤声,“让我再伺候姐姐一回!”我些微愣住,她却已伸手过来,颤巍巍的替我将剩下的扣子系了,然后取了帽子替我戴上。
  
  退开两步,她痴痴的凝望我,含泪笑了起来:“姐姐穿男装也显得格外威武神气,也只有姐姐这般气节的人物才配得起爷……”
  
  我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回身将桌上的腰刀取了,佩在腰间:“嗯,我走了,兰豁尔就麻烦你多照应了。”
  
  “姐姐只管放心……”顿了顿,她忽然在我身后拔高声音激动的说道,“姐姐,其实……当年你离开赫图阿拉回叶赫,我偷偷给爷报讯,爷得知后心急如焚的冲出门,没想半道却被侍卫给挡了回来——阿敦奉了大汗之命将府内上下围得跟铁桶似的,拘了三日才撤去禁锢令,可是爷……可是爷却整整一个月没再迈出屋子半步……”
  
  我猛然一震,手扶住门框只觉得心潮澎湃,眼眶慢慢的湿了,哽声道:“我……没怪过他……”话虽如此,但回想当年只身离城那般凄凉无奈,心里对皇太极毕竟仍是存了一丝期待,一丝怨念。
  
  “……我原以为……你该明白我……”
  
  “……我原以为……即便这世上所有人都误会我,你总是最了解我的那一个……”
  
  热泪眼眶,我深吸口气,加快脚步匆匆穿出厅堂,不顾歌玲泽和萨尔玛她们诧异的惊呼,绕过门廊,喘息着飞奔起来。
  
  心怦怦狂跳,我冲出大门,宽绰的街道上站满了正白旗士兵,皇太极立在门口,身姿挺拔,晨曦的阳光点点洒在他发梢上,大白和小白并排站在他身侧……
  
  我呼呼的喘气,他慢慢转过身来,肃然冷峻的面上渐渐有了笑意:“准备好了?”
  
  “是。”我使劲点了下头,冲他粲然一笑。
  
  此生有他,足矣!
  
  “好——传令下去,整军出发!”
  
  天命四年七月廿五,大金汗亲率兵卒攻打铁岭城。城中守兵,连放枪炮,射箭投石,坚守不出。努尔哈赤遂命兵力聚集,专攻城北,树云梯拆城垛,最终登城突入,拿下铁岭。
  
  我留守在正白旗后营,皇太极特意留下敦达里随身保护我的周全,饶是如此,亲眼目睹皇太极冲锋陷阵,在漫天炮灰和箭矢中突围攻城,我竟有种生死悬于一线的眩惑感,这当真比自己身陷战场那会儿,更让我紧张得手足冰冷。
  
  是夜,各旗将士入铁岭城分部扎营,皇太极回营时一脸尘仆,我强拉着他将他从头到脚的摸了个遍,直到确信他当真是毫发无伤后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他却被我弄得啼笑皆非:“要不然我把盔甲脱了,你再仔细摸摸?”
  
  “嘁!”挥手在他光溜溜的脑门上拍了一记,我嗔道,“你想得美,就你那一身臭汗……”
  
  “很臭么?”他故意搞怪的往我身上贴了过来,“你再仔细闻闻,不觉得这是很男人味的么?”
  
  我大叫一声,笑着躲开。
  
  翌日晨起,三军开拔,我明白这才是往此行的最终目的地奔去了。因皇太极需与大汗随扈同行,我不便跟在他左右,只能和敦达里一起混在小兵里,缀在队伍之后前进。
  
  远远的见前头队伍正经过一片高粱地,秋风吹送,景色独美。呼吸着新鲜的气息,我才心情放松,蓦地四周杀声震天,竟是从高粱地里出其不意的蹿出大批蒙古士兵来。
  
  敦达里护着我连连后退,蒙古兵虽众,却不是金兵的对手。须臾片刻,竟是被金兵杀得丢盔卸甲,狼狈不堪的撤退。
  
  蒙古兵方退,金兵重整,我正心有余悸的和敦达里讲着话,忽然马蹄阵响,竟是皇太极骑着大白从前头绕了回来,安达里心急火燎地拍马跟在后面。
  
  皇太极一脸焦灼之色,等看清我后,明显松了口气,略一颔首,嘴里大声“嗬”了下,仍是驾马飞快驰开。
  
  “爷这是不放心福晋您呢。”敦达里低下头小声说。
  
  望着皇太极远去的背影,我愣忡了许久,不禁幽幽叹息:“我要随征是否错了?我并不是想……成为他的包袱。”
  
  大军重整后继续率兵进击,一路追杀蒙古兵于辽河。其后攻打喀尔喀扎鲁特部,生擒扎鲁特贝勒介赛,其子色特奇尔、柯希克图二人,以及介赛亲信大臣岱噶尔塔布襄以及大臣十余人,共计一百五十余人。
  
  金兵大获全胜,努尔哈赤擒获介赛后,竟未杀他,而是将他囚禁于木笼之内。大军在扎鲁特停驻三日,五千兵卒散遍方圆百里。
  
  “可是逃了什么要紧的敌人?”瞧这兴师动众的样子,竟大有不把扎鲁特掘地三尺誓不罢休之势。
  
  “不是。”皇太极眼神深邃,眸瞳如墨般黝黑,唇边勾起一丝讥讽的冷笑。
  
  刹那间我如亟电击,恍然顿悟。
  
  “介赛讲不清将布喜娅玛拉到底埋骨何处,汗阿玛……犯了倔脾气,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黯然垂下头。
  
  三年了!我若是在那时当真死了,只怕遗骸也早被鸟兽噬尽,尸骨无存,他即便是掘地三尺,又有何用?
  
  “悠然!”皇太极紧紧拥住我,从他身上缓缓传来温暖的气息,“都忘了吧……”
  
  我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早忘了。”
  
  他定定的看了我,眼神复杂难懂,但随即便笑着拍了拍我的肩:“那就好。一会儿我还要出去。虽然明知搜寻无果,不过……总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一时皇太极离开了营帐,我闷坐着发呆,心绪杂乱纷呈。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帐外起了一阵喧哗,正不明所以,敦达里和安达里两人掀帘进来,我一见他俩,忙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安达里抿了抿唇,有些为难的道:“贝勒爷方才把介赛从木笼里拖出来打了个半死!”
  
  “啊?!”我又惊又急,怔怔的从椅墩上跳了起来。
  
  敦达里微笑解释:“爷方才把介赛打得吐血,额亦都和安费扬古两位大人见到了,便过来劝解,结果刚把爷拖开了,一旁一言不发的大贝勒突然又发难,将介赛一拳揍歪了鼻梁,按在地上往死里打,这才闹腾了起来……若非旁人拖得快,介赛那厮的狗命只怕早丢了!大贝勒在军中素以宽厚仁慈著称,可刚才打人时,那气势竟是前所未见的叫人心寒,外头已有人传这是大贝勒在私报当年的夺妻之恨……不是什么大事,福晋请宽心。爷心里自有计较。”
  
  我身子轻轻一晃,颓然无力的跌坐回椅墩上。
  
  安达里摇头:“介赛虽是败寇,可是大汗下令将他囚禁,若无谕旨旁人是不得随意处置他的。贝勒爷虽有计较这回只怕少不得要……”
  
  “有大贝勒挡在头里,贝勒爷左右不过是挨些责骂,罚些银两。”
  
  手蒙住脸,混沌的意识渐渐恢复清晰,我长长的吁了口气:“没事!不会有事的……爷他自有分寸。”
  
  做样子而已!该掌握何种火候,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只是……代善!代善……
  
  这是何苦?何苦啊……
  
  五日后,努尔哈赤带着介赛等人从扎鲁特先行退兵,只留下皇太极正白旗一个牛录的兵力。
  
  “东哥……”
  
  我忍不住一颤。皇太极已有许久未再用这个名字喊过我了,这个称呼听起来陌生而又幽远。
  
  “汗阿玛罚我留在此处,替布喜娅玛拉造一座衣冠冢。”他徐徐的开口,眼望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忽然扬手一指,“东哥!这一次是真的要彻底埋葬掉你的过去了,我要给你一个全新的人生!”
  
  夕阳斜下,在地平线上拉出一缕橘色的神秘光辉,我眯起眼,将心里淡淡的悲哀扫开,大笑道:“衣冠冢吗?很好——很好!”心思一转,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座神秘的古墓来,心脏的跳动竟是猛地漏跳了一拍,我“呀”的低呼一声,叫道,“天哪!难道……”扭头望去,并肩骑在大白背上的皇太极正困惑的朝我望来。
  
  我咯咯一笑,抓着小白的鬃毛笑趴在它背上,眼角湿润,我笑得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悠然!”
  
  “啊,没事……没事。”我连忙止住笑意,“皇太极,布喜娅玛拉的衣冠冢,能否由我说了算?”
  
  他眉头一挑。
  
  “我要给自己造一个与众不同的墓穴!”张开双臂,迎着沁凉的微风,我淡淡的笑起,“皇太极!无论这墓穴造得如何稀奇古怪,不伦不类,你都不要问一个字,等以后有机会的话,我自然会一五一十的全部解释给你听……你可否依我?”
  
  他又宠又怜的望着我:“一切随你。”
  
  衣冠冢造了十多天,因我画的图纸实在古怪,特别是仿制埃及人形金棺的棺椁,工匠们做了好几次都不太合我心意,结果使得墓穴的竣工时间越拖越久。
  
  八月中,工期终于接近尾声,我原打算和皇太极二人在茫茫大草原上好好享受一个与众不同的中秋节,可谁曾想早起皇太极接到一纸密令,神色倏变,继而仰天大笑三声。
  
  我惊疑不定,他将写了满文的羊皮纸一揉,冷笑道:“终于等到这一日了!”那张我惯常看熟的俊逸脸孔,竟一点点凝聚起森寒阴冷,让我不禁感到一阵害怕与不安。
  
  “怎么了?”
  
  “这一次我定要他们血债血偿!”他目光炯炯的低头看着我,眼底有股幽暗的火焰在燃烧,“汗阿玛准备攻打叶赫,急召我回去。悠然,我不想你为难,这次你且留下,不要和我出征了。”
  
  我张口欲言,他眼神放柔,轻声道:“布扬古待你再如何不好,总是你的亲哥哥……你心地太软,若是跟了我去,见了这些杀戮,不免又要伤心,还是不去为好。”
  
  我顿时哑口无言,要待解释,可又不知从何说起好,唯有苦笑。
  
  八月十七,据闻金国汗努尔哈赤率八旗精锐,发兵扈伦女真叶赫部。
  
  我在喀尔喀待了三天,墓穴内整体构造已然完工,这几日是由画匠在内室墓志铭碑后画布喜娅玛拉的画像。望着那熟悉的绝色容颜渐渐的被一笔一画的勾勒出来,我心脏骤缩,没来由的感到一阵不安和烦躁。
  
  自从金兵出赫图阿拉,安达里便再也探听不到任何消息,现下战况到底如何,竟是一点线索也无法得知。随着时间一点点的往后推移,我的情绪越来越浮躁,终于挨到那副画像完工之日,我瞪着那张嬉水盈笑的绝世容颜,毅然做出一个决定。
  
  “安达里,你是叶赫人吧?”
  
  被皇太极留下来负责保护我的安达里面对我的提问有些发怔:“……是。但我从小就跟了四贝勒,托爷的恩情我才能长大成人,娶妻生子,才有了如今的我!”
  
  我长长的叹了口气,作为心腹,皇太极对安达里和敦达里这两个从小跟随自己长大的哈哈珠子,有着绝对的信任度。我相信皇太极识人的眼光,就如同我相信葛戴一样,我也会相信安达里的忠心。
  
  “我,要去叶赫!”
  
  “可是福晋……”
  
  “贝勒爷若是怪罪,我一人承担……”
  
  小白脚程奇快,虽然我的骑术不是很好,但是有它在,与安达里这些打小在马背上长大的勇士相较,我也不至于成为拖累。这一路快马加鞭的连赶了三日,我累得全身骨骼都快散架了,然而一颗心却始终高高的提着,难以放下。
  
  抵达叶赫境内已近傍晚,隔河相望的东西两座城池硝烟滚滚,满目苍夷,战死的士兵尸首漂浮在叶赫河面上,血水浸染。
  
  “安达里!派两个人去打探一下,爷如今在何处?”
  
  安达里随即应了,指派跟随的亲兵到前头打探战况,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天已擦黑,那两人才回来。
  
  “回主子话!我八旗军同叶赫交战已有两日,大贝勒负责攻打西城,四贝勒此刻正带兵攻打东城……”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